🍃四时食事🥗
 
 

好想加班啊


房间里的一个角落,塞满了书本和画册,是我的无尘阁。无尘自然是开玩笑的,纸质的书本储尘,年月在其上留下的气味,都是尘埃沉淀的味道。书是人和世界接轨的其中一个渠道,然而书里的世界再怎样人来人往,依然清净。这是红尘中的一座仙山,从那里回望,不见烟火长安,只见飘渺的尘寰。


一件事情被熟悉了以后,就会被添加各种“必须”,而让它变得繁杂起来。比如我的晨间阅读和写日记时间,原本只有阳光和iPad的参与,然后添加了黑咖啡和蜡烛。再后来,我觉得在读写的角落里不能没有一张舒适的椅子。

所有我们认为的“必须”都源于一种幸运,这类似撒娇,是因为我们知道身边有允许自己提出更多要求的环境,以及包括自己在内的疼爱自己的人,所以我们可以提出一些“必须”的、“不能没有”的、“本该如此”的要求。昨日N和弟弟陪我一起到宜家搬回来一张黑色的木压板椅子,结账时N自然而然地掏出钱包,我才发现自己根本连钱包都没带。N和钱包,出门只需带上其一。回家后N赶着开电脑上班,弟弟马上拆了纸箱,在地毯上给我安装新椅子。我连忙过去帮忙,弟弟抬头对我笑了笑,说“谢谢”。这“谢谢”出现得甚不合情理,他说了谢谢,那我的谢谢又要放在哪里呢?

于是我今天的清晨时光,比之昨日,又更美满了一点。


本日周三,从昨天开始,我就被开电脑清邮件的冲动不断烦扰。据说人体会生成睡眠压力,在早晨刚睡醒的时候,睡眠压力最低,然后随着时间流逝渐渐上升,到晚间时,体内的睡眠压力达到顶峰,人一倒在床上就能睡着。我感觉自己在休假中也生成出一种工作压力,周末时压力最低,但压力会随着休假,一日一日地快速上升。昨晚N在电脑前愁眉深锁,疯狂敲打键盘的时候,我终于抓住了机会,连忙抽出自己的电脑,坐在N的对面柔声说,“我陪你一起上班吧。”

于是一整晚,我们两个人就这样被电脑死死地钉在椅子上,丝毫动弹不得。这是这个世代的一种祭祀仪式,一个一个的人,身体和心都被敲入了长长的铁钉,钉在了办公桌前,仿如一件件祭品。耶稣基督身上的铁钉是刑法和牺牲,而我们身上的铁钉是价值和徽章。电脑荧幕发出柔和的白光,那是一道神圣的指引,为至高无上的法人实体顶礼膜拜,人类为之俯首臣服。


我这么说,毫无讽刺之意,如果有,那么也只是对我自身的讽刺。因为在休假前,上司多次明示暗示过,在休假时不需要开电脑上班。虽请了假,我本来还是打算偶尔工作的。我喜欢工作,只是不喜欢工作期间的各种噪音 — 邮件、聊天室、会议、共享文档留言、还有工程和项目软件中的留言。只要我在“休假”中,光明正大地不需要及时回复来自各方各面的传唤,那么我一点都不介意打开电脑,处理常规的工作。


其实并非我需要及时回复,只是我觉得别人会期待我及时回复。

又或许别人并没有预期我的及时回复,只是我希望营造一个自己随时都做好准备的形象。

一个机器人的形象。

说起来仿佛有点可悲,但认真想想,我好像真的挺想别人把自己当作机器人的。我当然也不希望别人对自己失去尊重,觉得我随传随到,但我希望别人看到我的永远忙碌和精力充沛。

"忙碌"和"精力充沛",在我们这个时代中,不就是"不可或缺"和"能干"的同义词吗?


上司在我放假前,多次说我值得一个不受干扰的假期,并一再说希望在我休假期间不会有急事需要我工作。刚开始我以为是客套,后来才渐渐意识到这也许是上司一个礼貌但委婉的“要求”。

然后我才发现,原来我的工作压力不是由外部强压进来,而是自身生成出来的。我本以为休假期想要工作,是我想在领导面前表现积极,然而上司温柔得我不敢公开加班了以后,我还是想偷偷地打开电脑清理那些不公开的任务,即使那些任务不被大家所知,也无从邀功。从周一开始,我就需要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不要总想着工作,于是我坐立不安地尝试安心享受自己“无为”的休息日。两日后,脑内的“工作压力”达到顶峰,我像一个暴食症患者无意识地冲向食物一样,抽出电脑就开始疯狂地清理起邮件来。

部分任务被大家压着等我休假结束,部分任务由上司处理过了,所以两日的工作量,其实并不太多。我处理完其中的大部分,盖上电脑时脑袋已然转不动,眼神发空。但心里有一种充盈的满足感,像是运动员休息两日后终于长跑了一趟的感觉,又像是饿极的人终于吞下一整个新鲜出炉的香肠奶酪披萨饼的感觉。


一头想要被吃掉的猪,一只想要被抬上祭台的羊羔,一颗想要永世被紧紧锁在巨大齿轮中的螺丝钉。被驯服的羔羊乖顺臣服,从何谈起讽刺之意。如果有,那也只能是对羔羊自身的讽刺之意。


10 Mar 2022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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